我們為何反對工協准許楊偉中代表第三社會黨參選
工人民主協會反對派:潘欣榮、姚欣進
一 ,為何要公開討論
許多關心工人民主協會(以下簡稱工協)准許楊偉中個人代表第三社會黨參選不分區立委的社運朋友們,很好奇工協的政治判斷是什麼,也略知工協內部對楊偉中個 人參選有著激烈的爭議。
表面上,這是關於革命馬克思主義團體運動原則的內部問題(所謂「茶壺內的風暴」)。但它同時是台灣政治運動的基本問題之一。
我 們認為,台灣進步力量應走向以社會主義社會為目標的道路上才能真正解決當前根本矛盾。所以作為一個革命馬克思主義團體有其重大的政治角色,以促使這進步力 量能發展為徹底改造資本主義體制、建造社會主義社會的政治勢力。因此,對於有心追求社會正義真正落實的人來說,他/她可由此爭議來進一步了解革命馬克思主 義者如何思考運動發展、如何判斷各方政治勢力、如何因應不同情勢之運動發展的基本原則。
我們願意以這角度來公開討論工協參選爭議的不同意見,目的不在於自曝內幕,而在於提供關心台灣進步力量發展的朋友們,一個更深入了解革命馬克思主義者的政 治原則與運動觀。
二, 民主集中制與派別
工協已正式發表聲明。這聲明固然反映了不同意見,但它沒有反映的是,在這內部激烈的爭議過程中工協成員表現了不同的政治選擇。
工協多數同志贊同楊偉中參選的決議,已導致少數成員認為工協違背了當初成立革命馬克思主義政治團體的宗旨,所以為了堅持運動理想與原則,這些成員退出了工 協。有的成員,如我們,則在工協內部成立反對派繼續表達我們的異議。
我們並非不同意退出工協少數成員的批判理由,更絕非妥協於楊偉中的參選事實,而是我們更加珍惜工協當初成立的革命馬克思主義理想與許多成員的純真政治熱 情。
客觀事實是︰在當前台灣政治現實裡,工協是唯一在組織綱領中標舉著革命馬克思主義運動方向,以建立社會主義為目標的政治團體。從社會主義運動的角度來看, 這是非常稀有、寶貴的運動生機。
所以,除非已無可辯駁地證明工協已徹底放棄革命馬克思主義的理想,或工協已自我選擇與資產階級政治勢力結合,自甘為資產階級政治勢力的化妝師,則我們豈能 不盡力來呵護這革命馬克思主義的火苗繼續茁壯?
即使到了今日,工協犯了如此重大的政治錯誤,我們反對派仍期望工協大多數成員們能認清楊偉中參選的嚴重政治意義,楊偉中個人政治利益與工協整體政治方向的 重大差異,從而能深切自我檢討,並重回革命馬克思主義的運動道路上。
工協還有自我改正的機會。
我們誠摯地希望工協大多數成員們能體悟與認同我們對於楊偉中個人參選之批判意義,從而在工協當初宣示的建立「徹底改造資本主義體制與建立無階級的社會主義 社會」的政治目標與革命馬克思主義立場上,重新結集起來,為社會主義運動發展而共同奮鬥。
也就是說,目前我們與工協大多數成員之間沒有基本政治立場不相容的問題,爭議的關鍵在於︰如何在這共同立場上,具體運用革命馬克思主義政治原則,來針對這 次參選而得出共同一致判斷與做法。
正因為在這特定而重大議題上,我們與大多數工協成員有截然不同的看法,所以我們必須成立派別,以派別論辯的形式與工協大多數成員釐清這爭議性質與是非對 錯。
派別,是為了能在團體內部已有初步共識成員間有更好溝通與對全體成員能有更好的說服而運作的。這種遵行組織全體決議並同時保有少數成員之不同意見的派別運 作,乃是各國革命馬克思主義團體中一貫傳統。
我們要特別指出,這次工協大多數成員能尊重這派別運作的原則,讓我們少數異議能在內外討論中充分發聲,這是值得肯定的。
三,政治聯盟的原則
工協對於楊偉中參選的爭議反映了兩方面的政治問題。在一般反資本主義體制的政治運動中,革命馬克思主義團體應如何處理與其他進步力量的政治關係?其應有的 政治原則是什麼?
其次,落實到這次選舉裡,第三社會黨的政治傾向與階級的性質是什麼?工協應如何評斷它?
根據這兩大問題的討論,我們就可明確地總結這次楊偉中個人加入第三社會黨以參選立委的政治對錯了。
工協是一個自許為革命馬克思主義政治團體。徹底變革資本主義並完成社會主義社會,乃是我們一切政治行動的根本目標。我們各種的實踐,都是為了要達成社會主 義運動目標的手段;我們一切的政治判斷都應是以社會主義運動理念為準據。
由於社會主義運動是恆處於非常艱難條件下來發展,我們必須非常謹慎而有效率地培養運動力量,並保證這力量是往社會主義運動方向而發展,所以,革命馬克思主 義團體在運動發展中的一貫原則之一就是︰必須保持政治與組織上的獨立性。
我 們社會主義運動目標與相應的政治路線必須擁有自主性,而不應與其他相關、相似、但不同性質的社運目標,如環保運動、反全球化運動(許多環保主義者認為可以 在合理資本主義架構下達成環保,或反全球化者提出區域性質的資本主義來取代全球化資本主義)混為一談,而取代了社會主義社會的根本目標。這是革命馬克思主 義團體在政治運動中的第一個原則。
但這絕不是說,我們的運動實踐就必然是脫離現實的教條主義或孤芳自賞的自我封閉。恰恰相反。
任何一個深刻的政治改造運動,尤其是如此劇烈而全面的資本主義社會改造為社會主義社會的運動,不可能是一步到位、一呼百應,而必然是需要長期的扎根經營、 耐心的宣傳、點滴與多元性的改良抗爭等實踐工作積累後,才能不斷深化發展而走上徹底而全面的變革道路上。
因此,一個主張徹底變革的革命馬克思主義者,當然必須在這長期運動發展過程中,積極介入初期體制內各種議題的改良抗爭。
在 這階段裡,革命馬克思主義者雖然會與其他改良主義者作完全相同的工作,如爭取改善勞動條件、參與反全球化運動、甚至體制內參選等等,但我們是非常自覺地要 將這一切的改良實踐不斷聯繫於社會主義社會的總目標上,不斷將目前群眾的改良力量導向、提升到更深刻的改造認識與更激進的抗爭方向上。
一切的改良抗爭都是邁向徹底變革目標的手段—這是我們介入改良抗爭的唯一目的!
在 改良過程中,不斷培養更激進的力量,不斷為未來更徹底變革運動鋪下更好的運動條件。所以我們絕不會認同改良就是終極目標,在改良實踐上更不會劃地自限;以 改良主義的標準,所謂相對進步性,來認同或支持改良實踐的成果。相反的,在這改良實踐中,我們是既合作又批判地要求當前的改良力量不斷往更徹底的變革道路 上繼續邁進。
在初期改良抗爭的過程中,各方一起爭取改良的抗爭勢力都是我們革命馬克思主義者政治合作的同盟軍。但,若改良抗爭持續深化下 去,以致於有些改良抗爭的合作團體停頓了、退縮了,則從那一刻起,他們就不再是我們積極合作的政治同盟者了。若抗爭實踐深化到傷害這些改良者的利益而使得 他們轉而與統治階層聯手來打壓抗爭力量時,則他們當然就成為我們運動力量的敵對勢力,而必須敵我分明,劃清界線了。
誰是我們的盟友、誰是中立者、誰是我們的對立者,不僅是以其客觀的階級地位與利益來決定,更由其在運動實踐中對於社會主義運動發展的具體貢獻來決定的。
這就是我們在政治運動中與其他政治團體互動關係的第二個原則。
四,左翼之參選聯盟與過渡綱領
革命馬克思主義團體是以社會主義運動目標為準,來掌握與其他團體的互動關係。在目前運動的初始階段,只要是針對現有體制的改良抗爭,基本上,都是我們能夠 與其他團體抗爭合作的機會,因為這些改良抗爭客觀上能帶來運動繼續前進的更好條件。
我們雖曾對於台聯黨的「中間偏左」路線提出嚴厲的批判,但另一方面,台聯黨立委賴幸媛一再聲援對集遊法抗爭,在這特定議題上表現出客觀的進步力量,我們就 會在這議題抗爭上與她積極合作,共同爭取廢除集遊法,以爭取未來各項運動抗爭更大的活動空間。
但在攸關重大社經政策的取向上,我們當然與台聯黨對立而不可能同一陣線,但在上述特定議題的範圍裡,則視台聯黨實際行動表現來決定我們政治合作中進退取 捨。
對於這次立委選舉,我們與各方政治勢力的合作方式固然是以上述原則來處理,但立委選舉的層級與意義非比尋常,我們更需以明確的參選政綱(政見)為政治聯盟 的基礎,來明確地規範彼此的合作關係。
首先,這次立委選舉是直接涉及到政權、國會層級的權力分配。若以憲法所具備的內閣制精神,國會中的各政黨還可聯盟組成聯合政府,直接掌握政權。
這 種關係到政權性質的選舉之政治聯盟,就必須要非常嚴謹地根據彼此的政治傾向與階級立場來處理。例如,革命馬克思主義者可以在反集遊法、保存文化古蹟的樂生 院抗爭中與台聯黨立委合作,但在爭取社會基本需求全面的公有化、公共化、或全面大幅地提高基本工資的社經議題上,就難有交集點。
因此,無論現實條件如何變化,任何一個真誠的革命馬克思主義團體就不可能與這類中間派政黨聯盟參選。
一 旦革命馬克思主義團體與這種名為「中間偏左」實為中間偏右的政黨聯盟參選,則未來在國會中審查相關法案時這革命團體就要聽命於右派利益取向了。未來若與這 些中間派合作組閣時,則革命馬克思主義團體就必然會在客觀上放棄自己的政治立場而為這些右派政權的社經政策背書,而扮演著資產階級政權的最佳化妝師來欺騙 廣大勞動群眾。
這當然不是說,這次立委選舉有現實可能出現上述假設結局。但若革命馬克思主義團體不以這角度來掌握國會選舉之各政黨聯盟的 原則,而貿然地以為只要能聯盟參選就代表著自己力量大增,就有機會發出聲音,或能登上政治舞台分享一杯權力滋味等等,那就決定了這團體未來只會不斷放棄自 己運動目標與政治立場,而轉化為當初自己嚴厲批判的對立面。
擺在這次選舉裡來說,即使我們團體力量微薄難以以單獨政黨形式來參選,而必須與各方進步力量聯盟組黨參選爭取政黨票,但這絕不表示我們就可放棄了自己政治 與組織上的獨立性。
要在這最高度層級政治合作的聯盟組黨運作裡,依然保有我們革命馬克思主義團體的政治與組織獨立性,前提就是這聯盟的基礎必須建立在明確的共同參選政綱上。
這政綱規範了這聯盟未來基本政治目標與政策方向,並以此來約束彼此的政治行為。若其中一方違背了這共同政綱,就意味著這聯盟基礎破裂而另一方當然可據此而 退出這政治聯盟。
對於革命馬克思主義者來說,上述政治聯盟的基本原則並非是抽象論述,而是過去多年來世界各地革命馬克思主義團體的實踐歷史。
處於運動之初始階段當前環境下,若要參選並尋求政治聯盟的話(姑且假設有這必要的話),則我們應提出什麼性質與方向的參選政綱呢?
一方面,革命馬克思主義團體的運動目標是要徹底改造資本主義體制、建立社會主義社會,這根本的訴求必須明確地反映在我們參選政綱中。另一方面,當前的現實 條件與群眾的政治水平還遠不足以進行這種激進的抗爭,所以我們目前參選所能提出的政綱內容,就不得不是低階的改良訴求。
自 十九世紀末開始的歐洲各國工人群眾積極參與的政治運動裡,許多歐洲改良主義、機會主義路線的左翼政黨(如德國的民主社會黨)就以最低綱領與最高綱領的相互 片面論述方式,將當下的改良訴求與終極的社會主義目標硬生生地切割開來。這些政黨一方面宣稱他們仍然擁抱社會主義目標,但在每次的選舉與運動中,卻永遠只 提出改良主義的訴求並劃地自限地侷限於此。
換言之,這是形左實右,充滿欺騙性革命招牌與口號的機會主義運動路線。所謂社會主義理想、所謂 徹底改造資本主義目標等等宗旨,是擺著好看,或是要吸引充滿樸素熱情年輕人來犧牲奉獻的伎倆。這類政黨真正實踐的是資產階級性質的社會福利國家政策,以階 級妥協來換取資產階級政權的權力分享。
革命社會主義者必須與這類永遠只提最低綱領的政見劃清界線。
這就是托洛茨基為何要在三十年代提出過渡綱領,來解決這問題。以下,就如何將過渡綱領原則應用於今日現實,作一簡述。
革 命社會主義團體必須高瞻遠矚地針對當前階段之主次矛盾,提出完整的分析。這政綱不僅有最高與最低綱領,並且應有由最低綱領逐步發展到最高綱領的過渡綱領, 以完整地提出社會主義運動全部發展過程中的不同階段的先後訴求。缺乏了聯繫最低與最高綱領的過渡綱領,則我們不是淪於只會喊理想口號的教條主義者(因為運 動無法由當前現實發展到未來的終極目標),就是墮落為資產階級政權幫兇的改良主義者(因為我們只會在資本主義體制內進行改良而已)。
放在當前現實裡來說,我們若真要聯合參選就必須提出一套具有過渡綱領精神的參選政綱,並以此來作為與其他團體組織參選聯盟的政治基礎。
這 參選政綱應首先明言我們參選的目標在於取得工人階級的政權,以開始逐步實施有利於建設社會主義社會的各項社經政策。其次,這政綱的各項訴求雖是是針對當前 最急迫矛盾而提出的改良性質的訴求,但這些改良訴求必須是衝擊現有體制的結構性改良方案,必須是包含了未來更激進的訴求,而非劃地自限式的點滴、枝節性的 改良政策。
以近日我們提出的民生訴求之政見為例,我們要求大幅提高基本工資、社會基本需求公共化、與全盤改造稅制等等,這種不觸動資本主義生產關係的改良訴求,不僅 在一定程度上能直接有效地解決勞動大眾民生艱困,更是結構性衝擊當前資產階級的利益。
至於說,這種改良訴求是否殺雞取卵、是否嚴重傷害到資本主義經濟發展等改良主義者的顧慮,就根本不是我們的問題。我們提出的改良訴求,從來就是為了不斷削 弱資產階級的統治霸權、增加勞動大眾的社會力量,以為更激進的運動實踐來鋪路。
若其他政治團體能夠認同這政見的基本方向與訴求,則彼此當然就可在這共同政見的基礎上聯盟參選。
可 想而知,會認同這種充滿激進精神、衝撞體制、結構性改良方案政見的政治團體必然是站在勞動大眾、工人階級立場的各左翼團體。反之,對於資本主義體制還抱有 幻想,企圖主張「勞資和諧」或「勞資一體,共創雙贏」政策的右派陣營,及其同夥的各種改良主義團體,就不可能認同前者的政見取向,更不可能成為我們參選聯 盟的合作夥伴。
五,第三社會黨的階級立場
如果工協這次參選,我們就應秉持上述革命馬克思主義的政治原則來提出過渡綱領精神的參選政見,以此來尋求聯盟參選的同盟軍。
如果工協不參選但同意個別成員參選,則基於革命馬克思主義團體對於成員個別政治行動的嚴格要求,這些個別成員必須同樣的以上述原則來參選。若個別成員在工 協同意下而加入另一個政黨參選,他/她也必須以這政黨黨員的身分來宣傳這過渡綱領的政見。
要做到這點有兩個必要條件。其一,這個別成員對加入的新政黨必須提出過渡綱領的政見;其二,這政黨必須接受這政見。兩者缺一不可。
如果這成員根本不提出這政見,則這就毫無客觀保證這成員會在這選舉中宣傳革命馬克思主義的進步理念,甚至這成員可能會以這政黨的非社會主義運動方 向來扮演他的政治角色。如果這政黨不接受這政見,則加入這政黨的個別工協成員就不可能是以革命馬克思主義立場來參選了,他/她只會是他黨不同階級立場的傳 聲筒。
我們必須沈痛地指出,這次工協特許楊偉中個人加入第三社會黨來參選之後,我們完全見不到楊偉中提出或宣傳過渡綱領政見。
但,上述的第二個條件更重要。因為,若這政黨不接受過渡綱領的政見,則加入的工協個別成員就不可能有任何機會來宣傳這政見,否則這就違背該黨的共識,甚至 該黨的黨紀了,這又如何以該黨黨員身分來參選呢?
因此,問題關鍵在於︰第三社會黨有可能接受革命馬克思主義的過渡綱領政見嗎?我們的成員有可能透過第三社會黨來宣傳過渡綱領的政見嗎?
要掌握這問題的答案,我們就必須了解第三社會黨是一個什麼階級立場、政治傾向的政黨?如果第三社會黨是一個資產階級的政黨,是一個機會主義政黨,那她就不 可能真誠認同、實踐過渡綱領的政見。
在工協內部討論時,一位贊同參選的同志說,這是新政黨它的動向還不清楚,我們不應現在就草率論斷這政黨是資產階級政黨,而應等它實踐一段時間後再總結。真 是如此嗎?
從第三社會黨的參選政見(政治路線),他們的建黨原則、運動策略、與宣傳手法(組織路線與運動觀),這兩方面來觀察,該黨整體的政治面貌已是非常清晰了。
我們必須坦率並負責的說,該黨的階級立場根本是充滿投機氣味從右派陣營中跳出來的中間派。
托洛茨基、曼德爾曾分析說,當資本主義經濟逐步陷入危機,社會階級對立越加激化的時刻裡,不僅泛左翼群眾力量開始不斷自發性抗爭,而且右派陣營中許多還未 掌握主流利益的之新世代政客、邊緣小政黨等就會趕緊跑出來。
這 些右派投機者,企圖在右派統治勢力開始動搖、左翼新生力量尚未成熟時機,在既有的政治權力版圖似乎開始轉化而有空隙之際,趕緊切入卡位到權力舞台上,以改 革者的姿態吹噓自己的清新身段與政治進步,強調自己是另一種選擇。另一方面,這些投機者的任何政治訴求是絕不會挑戰,更不必說是動搖,資本主義體制的基礎 與關鍵利益。這種投機、搖擺的做法又可吸引到部份右派的既得利益者或較溫和的改良主義者。
這些中間派是以這種左右逢源的政治操作來建立自己的政黨,獲取自己的政治利益。而對於資本主義體制來說,這些中間派更是資本危機時刻不可缺乏的安全閥,讓 認識不清的群眾抗爭力量能夠透過這些溫和改良訴求而得到紓解而被收編,重而繼續鞏固既有的統治體制。
這 類中間派政黨、政客,在西歐已有長期工運背景的社會裡,過去大多是從泛左翼陣營中脫胎而來。如戰後的西德社會民主黨、八十年代法國的密特郎、與剛卸任的英 國工黨布萊爾等。但在台灣戰後極端缺乏左翼運動發展歷史的社會裡,這種充當資本主義體制安全閥角色的中間派,就義不容辭地由右派陣營來承擔。
所以,近年來隨著台灣階級社會日趨兩極化,政壇上就從右派陣營跑出了簡錫瑎泛紫聯盟、台聯黨的中間偏左到今日的第三社會黨。每個都擺出資本主義改革者的嘴 臉,但每個都提出空洞到不知所云的改革政見。這其中,第三社會黨政見可說是集大成而深得投機三昧。
六,第三社會黨的政見與策略
以第三社會黨的總體政見內容(共同政見、稅制與勞工政見)來看,該黨顯然對於政治體制的改革遠過於民生利益、社會福利的訴 求。
該黨的共同政見(即該黨所有立委候選人共同提出的政見),全文五部份中的三部份是關於政治體制的改革訴求,而只有兩部份是關於社會民生利益。
相對於社經利益政見之空洞論述來說,該黨關於政治體制的政見提出了一些具體訴求,例如,內閣制、聯立式兩票制、公費選舉、清廉政治、司法改革等等。這些訴 求固然有其進步之處,也有利於一個較清廉政府與各小黨的出現。
但對照於台灣今日民生艱困、社運無力與兩岸戰禍危機潛伏的現實局面,第三社會黨這些政治改革訴求顯然並未針對時弊而對症下藥。
從 社運進步力量發展的角度來看,除了統獨問題外,台灣當前政治的基本問題在於直接民主問題,即如何將勞動大眾的社會權利直接與政治權力結合從而在政治體制內 落實社經利益,而非著眼於菁英掛帥之代議體制的遊戲規則如何修改,如何想辦法擠入這代議體制內與其他統治菁英一起分享權力。
因此,一個進 步社運團體之參選政見,應是著重於社經訴求政見以直接改善勞動大眾的現實處境,提高勞動大眾社會力量,蓄積勞動大眾政治能量以為未來直接掌握政權、徹底改 造當前代議政治為直接民主體制。革命馬克思主義者尤其應熟悉這種直接民主之歷史實踐的典範,如1871年的巴黎公社與1917年的蘇維埃(人民議會)。
顯然,第三社會黨的政治取向是恰恰相反。
第 三社會黨的政治路線固然是資產階級統治體制內的溫和改良主義。但即使是改良主義團體,如綠黨,也是誠懇的扎根基層、默默經營的方式來發展組織,但也有擺明 就是炒短線、速成班式的政治操作。最好的例子莫過於第三社會黨之創黨不到半年就投入選戰的速食麵地發展方式(連該黨的黨徽也與蘋果電腦公司的商標神似)。
第三社會黨的創黨人,周奕成,公開明言該黨的組黨發展不走群眾路線,不著力扎根於基層,而是完全依賴媒體的聚焦、社會菁英青睞、各界新秀人士的上陣,企圖 以這三方的因素來迅速在台灣政治舞台上崛起,從而攫取這次藍綠兩大勢力對峙間的剩餘空間。
早 在第三社會黨籌備階段,周奕成就備受主流媒體注目,多次讓他躍登版面暢談所謂第三社會論(他的「社會分析」不僅與階級分析沾不上邊,而是以世代交替論來界 定當前社會性質!以新世代崛起來正當化權力分享)。等到邊鼓敲響了,接下來就是一路令人眼花撩亂的政治操作。第三社會黨先從社運圈找來各自不同政治傾向人 馬但卻是首度躍登政治舞台(許多還是首度參與社運)人來參選,將這些參選者包裝成政治新秀並宣傳為社會各界進步力量代表來角逐第三勢力選票。此外,他們拉 攏了包括藍綠陣營政治邊緣人士,如前行政院長唐飛、前民進黨立委立委沈富雄,律師陳長文、淺綠立場的學界人士,以及各方社會賢達等等,公開背書支持。
第 三社會黨這種組黨與發展方式,不僅是菁英取向,認為只要推出社運人士個人,就等於代表的進步社會力量。過去至今,作為一個團隊,第三社會黨從未扎根基層, 如今為了博取政黨票而到處從社會各角落拉人拼湊出來的雜牌軍,居然就號稱是台灣新生進步力量了。而且他們的操作是極端地看重資本主義社會的主流價值觀︰這 些被拉來背書支持的社會賢達絕大部份是右派陣營的菁英,這不是擺明了以資產階級菁英為領導的政治價值嗎?
既然要炒短線,既然要以改革、新 秀姿態來博取一般選民的注意與認同,既然要贏得社會菁英階層的支持(物質與精神兼具),既然要進入代議體制內進行權力分享,第三社會黨的政見當然不可能針 對時弊提出什麼具體有效的解決方案,更不可能深入剖析當前社會矛盾的癥結。因為,即使是一定程度的針對民生艱困的具體解決方案,一些些實質有利於勞動大眾 力量發展的政見,都會直接危害到資產階級、社會菁英們的利益。
一句話,第三社會黨的膚淺而空洞的政見訴求是與她們投機取巧的組織路線互為表裡,交互為用的。一個要在藍綠兩黨夾縫中分一杯羹的投機政黨,她的政見怎會有 任何深刻內容?
讓我們再看看該黨其他的政見訴求。第三社會黨對於台灣統獨問題的政見是矛盾的(保留中華民國法理招牌但宣稱台灣是獨特國家)。這問題,我們另文討論。
第 三社會黨的社經訴求的政見之空洞與投機,更是令人印象深刻。該黨關於社經訴求的第一條政見,就說︰「給企業開放環境,給弱勢者更安全。保護開放經濟下的弱 勢者,才能夠支撐開放的經濟體系。促進就業穩定、強化轉業輔導。用開放促進安全,用安全支持開放,放寬對外投資限制,促進台商資金回流」。
這政見整段話重點,都集中為呼籲政府開放兩岸經貿,讓台商資本能自由投資中國大陸。兩岸資本主義經濟的一體化,才是保護台灣現狀安全之計。在這前提下,這 政見才附帶提及,由於經濟發展了,資金回流了,才能「促進就業穩定、強化轉業輔導」。
如果認為第三社會黨的階級性質還有待觀察,那上述這政見難道還不夠清楚地交代該黨的資產階級性嗎?第三社會黨將台商利益、兩岸資本主義一體化視之為當前首 要的社經利益政見,兩岸資本活絡了、台商利益滿足了,再來談談台灣勞動之就業穩定、轉業輔導吧!好一個第三勢力政黨。
該黨第四部份是一般社會政策,提及了 「高污染產業投資案通盤檢討」、「強化保護水源山林」。這些政見似乎立意良善,但完全沒有任何具體訴求與內容,而淪於空洞口號。
至於近年來社運中的教育公共化(以及反高學費)等訴求,該黨共同政見無一語提及,只提出「全盤檢討九年一貫及基本學力測驗政策,審慎逐步規劃十二年國 教」。
這就不僅是空洞到可笑的地步(另外相得益彰的政見是「強化美學教育,改善藝術創作環境,以提昇生活品質」),更落後於當前人民對教育改革的迫切需求。
該 黨共同政見還提出「推動資源重新分配之稅賦政策」,並另外提出了「第三社會黨與稅改」的論述。但仔細一看,這並未標明是政見,而是標準的一般文宣。此文內 容根本沒有提出任何稅改的具體目標、方案或數據。既如此,第三社會黨又如何進行「資源重新分配之稅賦政策」?又如何保證這重分配是符合社會正義的稅制?
我 們當然不必奢望第三社會黨會提出任何符合勞動大眾利益的具體稅制政見。一旦該黨具體提出高收入的個人所得稅率提高、徵收證券交易所得稅等,這就會讓社會菁 英們跳腳,完全不服該黨政治利益。只有這種只要喊出動人而空洞的改革口號,但永遠不會傷及既得利益者的實質利益,既得選票又有權力分享之左右逢源戰術,才 是該黨的王道吧。
最後,看看該黨勞工與基層民眾權益的政見(據我們了解,這部份政見是由楊偉中執筆)。
這部份政見提出了 相對於當前惡劣勞動條件的進步訴求,例如反對派遣勞動、要求制定穩定就業法、要求工會自主化、建立產業別工會、保障勞工退休薪資等等。此外,對於勞動大眾 的社會權益,這部份政見提出平抑物價、反高學費、以及水、電、鐵路民生公用事業維持公營。這些都是進步訴求,也是目前勞動大眾、勞工們應極力爭取的權益。
但我們不能僅憑這些進步政見來斷定第三社會黨的政治傾向。這些政見,必須放在該黨整體表現的脈絡下來評估。
首先,如果這些進步訴求是由一個已實踐多年之社運團體提出,她已有相當程度的公信力也長期地為這些訴求在抗爭,我們就有可靠的條件來判斷說,該社運團體應 會信守這政治諾言,若他們當選會努力實踐這政見。
但同樣的訴求出自於第三社會黨,即使這些政見是由號稱為革命馬克思主義者的楊偉中所起草,我們就不能不懷有深深的疑慮︰這政黨真會把這些進步政見當一回事 嗎?
首 先,第三社會黨共同政見,社經訴求的第一條就擺明要照顧台商、兩岸資本家的利益,若如此,那一旦禁止派遣勞動、工會自主化等這些進步訴求付諸於實現時,這 豈不就直接打擊資本家的利潤與利益?這兩套政見,根本是自打嘴巴,左右互搏嘛!而作為第三社會黨的發言人,又曾是工協宣傳部召集人的楊偉中,難道也開始相 信「勞資一體、共創雙贏」的神話了嗎?
請問,第三社會黨到底是以這套進步訴求為準,還是以共同政見為準呢?還是說,(這是第三社會黨最可能提供的答案)兩者皆是的階級調和,並不衝突!
其次,該黨這部份關於社會權益的政見固然有進步性,但若對照於楊偉中過去尚未加入第三社會黨前曾提出的參選政綱來說,卻是嚴重的倒退、自綁手腳地限縮了。
例 如,這部份政見雖提出反高學費(這比該黨共同政見中的教育訴求要進步),但卻絕口不提教育公共化(高等教育費用應由政府負擔)。楊偉中所實質領導的工協長 期參與教育公共化的運動抗爭,他當然知道教育公共化的訴求才是今日教育問題的關鍵,更何況,高學費的根源在於教育商品化,必須以教育公共化來解決,為何這 份由他起草的政見中,卻不見這訴求了?難道這是迫於第三社會黨其他菁英們階級利益的壓力嗎?
同樣的值得注意的是,這政見說的是︰「水、 電、鐵路等民生公用事業維持公營」,但誰都知道,近年來社運界努力抗爭的是包括銀行金融業的公營(公共化)、電信業的公共化,尤其是後者更是屬於大眾民生 一環,為何這都不見了?而且僅止於「維持」目前還在公營產業,而非爭取已被無情地轉移為私營但屬於大眾權益的產業?
為何過去楊偉中能提出更進步的訴求但如今在這第三社會黨的光環下就銷聲匿跡了呢?內部矛盾嗎?
我 們從這些相對進步的訴求裡,卻分析出更多令人疑懼的保守改良主義的勢力不斷限制了本來是更進步的訴求力量的發揮。我們更看到,這份進步政見不過是該黨其中 一份政見而已,而且這進步政見居然是與看來是更高位階的共同政見在階級利益上是嚴重抵觸的。第三社會黨的政治路線不僅是自我矛盾,而且是往資產階級利益方 向滑動的。
七,工協應否同意楊偉中參選?
工協同意楊偉中以個人身分加入第三社會黨參選的理由是︰他會把進步訴求與政治見解帶進該黨,並將該黨視之為宣傳平台,來向廣大群眾發聲,以推動勞動大眾之 進步力量發展。
如今看來,這些理由沒有一個能成立。首先,根據事實,楊偉中未加入該黨之前才能提出更進步的政治訴求,加入後反而自我退步地限縮自己原先進步的訴求。
加入該黨,楊偉中不但沒有促使該黨往更進步方向邁進,反而自己的政見就已開始退步了。難道說,楊偉中是要逐步放棄自己的革命馬克思主義立場而加入第三社會 黨嗎?
其 次,既然楊偉中限縮了自己的政見,而且這些相對進步的政見是在該黨充滿資產階級利益色彩的政治方向下提出,則這些微幅進步的聲音又怎能純正的傳送出去讓勞 動大眾領會呢?這些進步訴求不過是拿來包裝第三社會黨的門面,給她臉面塗些進步的粉末而已。甚至是增加其在工人群眾中的欺騙性,為該黨化妝塗粉以繼續維護 資本主義體制。
既如此,則楊偉中在第三社會黨的客觀功能不過是化妝師而已,而且是為了欺騙勞動大眾選票、鞏固資本主義體制的化妝師了。這難道是楊偉中個人的選擇嗎?
八,工協的生機
我們撰寫此文章是毫無個人恩怨與私人利益的牽絆。
我們是基於革命馬克思主義立場,來分析第三社會黨並反對楊偉中代表該黨參選。因此,如果楊偉中無法提出更好的論據來反駁我們的意見的話,則這意味著楊偉中 不再是以革命馬克思主義立場來實踐他個人的政治活動了。
若楊偉中能夠公開表白放棄革命馬克思主義立場,從此不再以革命馬克思主義者自居,而要繼續代表第三社會黨參選,則鐘鼎山林各有天性,我們尊重他的個人選 擇。
我們由衷地希望楊偉中能公開說明他的立場。
相反的,若楊偉中既要繼續參選又不能合理地反駁本文的批判意見,而且還要繼續表明自己是革命馬克思主義者,帶著工協與他一起沈淪的話,我們在此要沈痛的說 ︰就請偉中放工協一馬吧!
請偉中讓我們的革命馬克思主義者小團體還能有一點點生機吧。就請讓偉中離開工協,到更適合他大展鴻圖的舞台上去發揮吧,而讓工協能重新站起來,重歸到革命 馬克思主義的道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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