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世界社會論壇討論拉美情況

刘金霞 编写　

2006年 2月4日http://www.yachana.org网站发表了题为《多中心的世界社会论坛：加拉加斯2006》一文。文章作者马克•贝克是美国密苏里州立杜鲁门大学的教授，从事拉美历史与文化研究。该文对2006年1月 24——29日在委内瑞拉举办的第六届世界社会论坛之加拉加斯分会的盛况进行了介绍，并指出，这次会议除了讲“另一个世界是可能的”，还提出这另一个世界就是社会主义。文章主要内容如下。

一、加拉加斯的盛况

正如过去的六年所发生的一样，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们，齐聚在“另一个世界是可能的”这一口号下，参加了在1月底举行的世界社会论坛。本次论坛的目标是为社会运动和公民社会提供一个空间，以便探讨对抗新自由主义和新帝国主义（军国主义）的策略。

过去的五年中，巴西的阿格雷里市曾举办过四届论坛。今年的论坛，采取全新的多元化模式，分别移师马里、委内瑞拉和巴基斯坦三地。论坛原计划在这三地同时举行，但最终马里和委内瑞拉的分论坛先后举行，巴基斯坦的分论坛则被延迟到3月份。

委内瑞拉论坛（又被称为第二届美洲社会论坛，两年前在厄瓜多尔首都基多举办了首届美洲社会论坛）召开的当天，即1月24日，加拉加斯街头举行了声势浩大的游行示威。在接下来的5天中，代表们参加了2000多场小型会议、小组讨论会以及大会等，他们就广泛关心的各类问题进行了探讨。

代表全球2500个非政府组织的80000多人参加了本届论坛。人数最多的代表团来自论坛的发祥地巴西，其次是东道主委内瑞拉，接下来是其近邻哥伦比亚，美国代表团以2000多名代表的规模而位居第四。来自美国的参加者曾经很少，但一直呈增长的态势。

与前几届论坛相比，加拉加斯论坛更具语言单一化的特征。在阿雷格里市的论坛中，官方语言是美洲殖民时期的四种主要语言（葡萄牙语、西班牙语、英语和法语）。而在加拉加斯，通用的语言为西班牙语。对于来自委内瑞拉和安第斯山脉国家的人们来说，他们只会讲西班牙语，并且也希望用西班牙语交谈。但是，对于人数可观的来自美国的参与者而言，由于他们只会单一的英语，因而身处这样一个西班牙语环境中，他们觉得很孤立。

作为这种语言政治的反映，曾以多种语言发行的《土地万岁报》，在加拉加斯仅以西班牙语发行。青年营则首次有了自己的报纸，该报以当地的一种鸟命名，这种鸟一旦被捕获就会立即丧命，不过，这份报纸以西班牙语和英语发行。

“不要战争，不要帝国主义，另一个世界是可能的，另一个美洲是可能的。”这些口号为论坛定下了基调，并反映了它的中心议题。论坛的绝大多数发言都很激进。与谈论战争和全球化相比，议题越来越倾向反帝国主义与反资本主义。作为这种转向的反映，在机场欢迎与会代表的志愿者高举这样的标语：“另一个世界更美好，如果实行社会主义”。另一常见标语宣称：“另一个世界是必需的，有你的参与它才成为可能。”

二、领军人物查韦斯

在委内瑞拉举行论坛争议颇大，这反映了论坛内部长期存在的关于公民社会和政党政治相互关系的争论。一方面，乌戈•查韦斯的政府正在致力于推行与世界社会论坛目标相一致的一系列社会改革，这样，关于如何构建一个更美好的世界，加拉加斯无疑是讨论的一个合适的场所；另一方面，世界社会论坛从一开始就被确定为公民社会的讲坛，而明确拒绝任何政党、武装团体和集权主义者的参与。关于国家机构在培育社会正义的过程中所扮演的角色，政治左派争论已久。

对于委内瑞拉人而言，能在本国举办这次论坛无疑给他们提供了一次绝佳的机会，他们不但可以趁此与其它与会者交流经验，同时还可以为玻利瓦尔革命构建一种国际性的共识和团结。从历史上看，委内瑞拉的公民社会力量并不强大，但在查韦斯执政时期，这种力量发展迅速。在加拉加斯论坛的2000个讨论会中，有四分之一由委内瑞拉的非政府组织召集。

有一些人曾担心在委内瑞拉举办世界社会论坛会最终变成查韦斯论坛。事实上，查韦斯也确实无处不在，无时不在。在公开的大游行中，支持查韦斯的旗帜和标语到处都是。尽管一些会议将焦点放在通过进行玻利瓦尔革命来实现团结合作这一议题上，但总体上，论坛的讨论还是保留了意识形态的广泛性和议题的多样性，相对而言，查韦斯反倒成为一个无足轻重的角色。

论坛的另一个关注点就是查韦斯的参加。正如2005年阿雷格里市论坛一样，查韦斯的出席成为头等重要事件。由于他是这次世界社会论坛举办国的政府首脑，论坛允许并支持他的出席。查韦斯的讲话体现了玻利瓦尔革命的团结性和激进性。秉承其一贯的宗教信念，查韦斯声称：“我们正在实现耶稣基督在其有生之年从未实现的乌托邦之梦”。他还宣称：“美国式帝国主义将在本世纪被埋葬。”资本主义正在毁灭这个星球，我们只有两种选择：社会主义或者死亡。

查韦斯主张论坛应该运用它的影响力来促成一场政治斗争，尤其是应该支持像最近在玻利维亚选举出来的莫拉莱斯那样的政府。他还强调说，如果不掌握政权，委内瑞拉的具体进步将不可能取得。一些与会者反对查韦斯使自己成为论坛核心议题的做法。但查韦斯却争辩说，即使他不是总统，他仍然会出席论坛，并发表这些观点。“我只不过是和论坛中的你们一样的参加者而已”，查韦斯声明说。

在会场周围的街道两边，小商贩们在兜售各种各样的查韦斯的纪念品—帽子，T恤衫，手表甚至洋娃娃。论坛期间，他所树立的无处不在的形象仅仅是出于一种在利益刺激下的经济投机还是利用论坛的机会来展示他的政治？无论是哪种情况，正如他们所愿，许多与会者表现出了对于查韦斯议程的关注或者说是支持。

更加令人印象深刻的是，查韦斯政府对本届论坛在后勤和组织上的支持。论坛召开前一周，连接机场和加拉加斯的高速公路由于有坍塌的危险而被迫关闭，政府不得不将车流转到一条盘山小道上，而那座山在机场与加拉加斯之间，沿途代表们可看到贫困的首都郊区。于是，一个原本15分钟的安全而便捷的路程，就变成了一个至少两个小时或更多时间的充满危险的艰难路途。

作为回报，国家石油公司提供往返于机场和城市之间的安全而免费的服务。进入城市后，政府提供免费的地铁交通服务，并为大会提供帐篷，甚至为参与者提供瓶装水。政府还免除了签证要求和机场附加税，以便给尽可能多的论坛参加者提供方便。查韦斯看起来很赞赏这种倾斜政策。“我们一直在为论坛提供便利并且将来也会这样做”，查韦斯说，“但论坛的工作却是完全自主的。”

三、在困境中前行

尽管论坛是公民社会的象征，但没有外部力量的支持它不会取得成功。虽然阿雷格里市的论坛也得到了官方支持，但由于查韦斯政府对论坛的大力支持，委内瑞拉政府和论坛的这种合作在加拉加斯表现得尤为突出，并引起了广泛争议。一些与会者认为，论坛应该回归到它原初的设想，即作为非政府性的组织；另外一些人则坚持政府无所谓天生的好或坏，它是中立的，更何况查韦斯政权也充分展示了怎样运用国家机构来推进社会公正的目标。谁应该为组织和管理这样的一个重大组织而负责，这依然是一个紧迫的问题。

如果没有政府支持，论坛的规模将会急剧萎缩。也许这并不是一个坏主意。论坛的规模如此之大，以至丁它已变成后勤上的一场灾难——代表们经常迟到，找不到发言者和议题。拥挤和污染的城市中到处都是人群，从一个会场到另一个会场之间的交通都变得非常困难。参与论坛的额外的80000人的涌入，使地下交通在任何时间看起来都像是高峰，人们通常要等上好几班车才能坐得上去。论坛的组织时常陷入松散与混乱之中，很多会议被延迟或取消。正如通往城市的那座桥一样，论坛看起来也好像不堪重负而陷于崩溃的边缘。规模大不一定会更好，也不能以此作为衡量成功的标准。

虽然如此，还是有人在这种混乱中感受到了鼓舞，因为参加者们以良好的精神面貌聚在一起，克服了各种困难。这体现出一定程度的适应性，即对于政府和对于论坛来说，它们都在适应着这种变化的环境。正是这种创造力，才给世界社会论坛带来了巨大的影响力和动力。

通过过去五年的良好运作，论坛极大地推进了世界社会运动的宗旨，世界社会论坛可能已部分实现了其预定目标。在此期间，南美显然开始向“左”转。尽管国际经济机构的财政紧缩项目对论坛的诞生起到促进作用，但最近巴西和阿根廷发表的将要清偿它们所欠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债务的声明，充分表明人们需要对社会运动进行重新思考和定位了。公民社会已开始被赋权，并由于新理念的灌入而获得新生。即便在美国，关于组建社会论坛的这一颠覆性的想法也开始有了市场，并引导社会活动家开始对如何组织公民社会进行根本性的反思。正如查韦斯所言，世界社会论坛所表达的社会正义的目标正在全世界大行其道，而那些鼓吹资本优先于人民的家伙们将很快被视为持不同政见者了。

论坛在这个过程中将要扮演何种角色？看来，在某种程度上，世界社会论坛仍将为各类组织迅速组织起来提供一个空间，不过，论坛显然还没有认识到，在利用互联网以及加强与其它运动和斗争之间的联系方面，它还大有潜力可挖，而不必等到下一年1月的下届论坛上才再联合起来。对于参加论坛的组织和运动而言，它们应该致力于评估一年来各项斗争在实现有意义的联合上做得如何。就这一点而言，最重要和最有意义的举措并不只是参加每年由世界社会论坛举行的全球性会议，而是应在这些会议的鼓舞下发起地方性、区域性和全国性的运动。

也许在这个层面上，世界社会论坛已实现其最初的目标，即改变有关经济和社会政策的话语。世界社会论坛在打破各自孤立的地区组织的相互隔离局面，在促成全世界为同一目标而奋斗的人们的联合方面，在积聚力量而继续战斗方面，已经取得了重大成就。它已实现了“斗争全球化，希望全球化”这一口号的目标。无论在将来它会发展成什么样，世界社会论坛将成为世界社会运动史上影响深远的一场历史性经历。

（摘自2006年第6期《国外理论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