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京之網
拉.邦基耶夫斯基
譯者赤軍
三月二十六日總統選舉「勝利閉幕」:普京大勝。選舉的前前後後讓人覺得這確是一部高票房的好萊塢驚險巨作。不知來自何方的超級間諜(外星人?)成功打入俄國權力核心,以「普京」的化名榮登總統寶座。而幾個月的刀光血影中,大英雄的身後已是遍地死屍。
「腳踏實地而又高瞻遠觸,深通世情而不失童心」;「有性格」;「該作的事拼命也會作到,不該作的死也不會去作」,「能力極強,但從不輕慢他人」,「帝國老兵」,「新世紀精英」;……看著、聽著、讀著這些咒語般的贊美詩,我們所了解的不是真實的大活人,而是精心包裝過的偶像。從這一點來說,普京倒確是二十一世紀「新精英」的代表:洛克菲勒與施瓦茨辛格合二為一。
其實,生活中的普大總統與「超人」相差不止十萬八千理。從他的關於「茅房」(1)的名言中,我們不難猜到他有多高的文化素養;從血流成河的車臣戰爭中,也看不出「俄國007」的十八般武藝高明到哪裡去。
幾個問題:
也許,十五年克格勃的工作經歷養成了他對自由的熱愛?
也許,同「大管家」巴洛京(2)的同事關係讓普京學會了兩袖清風,一塵不染?
也許,「斯庫拉托夫」事件(3)使普京堅定了對「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信念?
也許,指揮車臣大掃蕩的過程中普京領悟了「保護人權」的真諦?
答案是明擺著的。所以,不存在什麼「普京之謎」,因為我們知道,誰把他推上了今天的地位。
金融寡頭
沒有什麼必要重複那些家喻戶曉的東西:哪些人「說服」了葉利欽提前退位,以利於普京的上台;我們知道,據權威的政治學專家們的斷言,別列作夫斯基擁有(今天)僅次於總統的影響,而阿柏蘭莫韋奇,維黑列夫(4),丘拜斯分別佔據著全國第4,7,9號人物的地位。但更重要的是這些名字所代表的整個有產階級的意志。
對原蘇聯國有財產的瓜分階段結束了。新生資產階級,不管它屬於那一個具體的利益集團,今天被迫承認一個事實:殺人放火式的財富積累已成過去,今後的日子只能靠有組織地剝削工人來賺取新的財富。然而危機的深度和廣度絕不是在資產階級民主和自由競爭的環境下能克服的。資產階級獨裁(軍事訂貨、國家干涉經濟)是唯一出路,經過一段時間的停滯後,會出現一定的增長和繁榮,雖說是不穩定的增長。
由於資本主義復辟給俄經濟帶來了驚人的毀壞和退化,工業復甦所需要的資金首先來源於對工人的極度壓搾,次是對更落後的周邊國家(如中亞)的剝削和掠奪,以及外國債款和投資。後者更要求「改善投資環境」,換句話說「絕對的穩定」。
綜上所述,建立一個強有力的中央政權,以便於防止工廠裡的刁民造反,對外擴張奪取殖民地,廣泛推行國家訂貨制度(國內市場由於人民的貧困過於狹小),就成為今日俄資產階級的共識。然而經濟繁榮除了給有產者帶來利潤,也給無產者帶來鬥爭的動力。工業復甦使工人對自身力量的信心也復甦起來;「愛國」資本家們對工人的殘酷剝削,兇暴的國家機器和以出賣工人為己任的「人民之友」一從民族主義者到社會民主黨人——都會促使無產階級回到階級鬥爭的道路上來。
有人說,普京政權是「反帝愛國」的,所以是「進步的,在特殊環境下形成的新式人民政權的雛形」,有人寄希望於普氏「蘇聯軍官的良心未泯」。更有人大呼:「強敵在外,我們要團結在新總統身邊,不能再說三道四,搞什麼『反剝削鬥爭』了!」
也有人說,普京是「新希特勒」,而今天俄國處於法西斯獨裁的邊緣。所以左派應與「進步民主力量」合作,不能光是站在階級立場,更要站在自由、民主立場上處理問題。
前一種聲音更多的是遺老遺少們在陰溝裡的自我安慰,對半邊身子已進了棺材的人們痛加抨擊未必合適;再說「反帝新兵」的統治也太不給面子:半年來不斷地漲價(從食品到市政服務);天下皆知的大貪官無一人被捕,只有簇新的棺材如流水線作業般風雨無阻地從車臣運回來。
後一種聲音則危險得多:它在相當程度上存在於許多「反斯大林主義者」中間,內中也包括不少的工人積極份子。其實,法西斯主義和資產階級獨裁之間的差別是很大的。法西斯是階級鬥爭極度激化的產物,在工人革命的威脅下,大資產階級動員起所有的剝削階級成員以同無產階級對抗。所以法西斯主義意味著大規模的群眾運動。在意大利這是「法西斯」運動,在西班牙是「救陣」運動,而在德國是民族社會主義工人黨。
單純的資產階級獨裁以國家暴力為依托,不一定有什麼廣泛的群眾基礎。恰好相反,在這些國家工人鬥爭的規模常常並不廣泛,而各個有產者集團的矛盾卻十分尖銳。而這正是今天俄國的寫照。普京沒有任何群眾組織,他依賴的是國家機器和一部份金融資本。同法西斯領袖們不同,普京無法以群眾運動來束縛金融寡頭,倒是後者處處束縛著普京的一舉一動。話說回來,工人群眾苦鬥的日子還在前頭。這一點倒是百分之百可以兌換的,但絕不是他們所希望的。半年已過去了,新總統仍毫無作為。江湖騙子?!……但如「路易.波拿巴的熱月十八日」中所說,不能僅僅指責某個人欺騙了人民。需要了解為什麼人民會上當受騙。一個國家的總統往往反映著整個社會的狀態。葉利欽和他的大手大腳而又斤斤計較,不負責任而又鋌而走險,一味蠻幹卻常猶豫,好裝糊塗但愛記仇等等「怪行怪狀」充份反映了蘇聯晚期和後蘇早期的俄國社會。他在一定程度上,曾經是人民熱切等待的「先知」。今天熱情變成了疲勞,等待什麼連社會自己也不清楚了。今天「不動如山」的不僅是新總統,而且是整個社會。
俄國工人階級和整個社會讓人覺得像是一只被拼命壓緊的彈簧;今天壓得越緊,明天反彈的力量只會更大。不管怎麼說,好萊塢的迷魂湯不能取代真正的歷史……
「工人民主」2000年第5期
譯者注:
(1)普京表示:「恐怖份子就是躲在茅房裡也逃不出被作掉的下場!」,這句話的妙處在於「作掉」一詞只有黑社會才會使用。
(2)巴洛京為葉利欽總統辦公廳經濟部門總負責人,數年間動用公款維修克里姆林宮達四百億美元以上。
(3)斯庫拉托夫為俄總檢察長,因與葉利欽「家庭」衝突被曝光嫖妓錄像鏡頭,此事為普京的傑作。
分類:俄羅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