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期

入世三周年:中國經濟的變化與工農大眾

陳泰

《先驅》第74期,2005年(夏)

2002年1月1日,中國正式加入世貿組織。就經濟增長資料來說,入世三年的「成就」似乎不錯━━2002年中國進出口總額增長21.8%,出口增長22.4%;2003年中國進出口總額增長37.1%,出口增長34.6%;2004年1-9月,中國進出口同比增長36.7%,出口同比增幅35.3%。與此同時,官商學各界也承認「銀行、保險、電信等服務業將面臨來自國外公司競爭的更大壓力」[1],製造業和農業更隱患重重。

三年過渡期結束後,大陸各個經濟領域面臨許多變化,本土資本在採取種種應變措施;對無産大衆來說,入世首先和主要意味著更大的就業壓力、更嚴酷的血汗工廠制度和更加急迫地需要自我組織起來。

新的競爭環境與本土資本的應對

2005年起,中國入世的所謂「緩衝期」便告基本結束,大陸經濟將面對更強有力的外資衝擊。下面簡約地介紹一下各行業競爭環境可能發生的變化,以及上層的對應措施。

零售業━━中國政府承諾入世三年內逐步取消對合營公司的數量、地域、股權和企業設立方式方面的限制;五年內,除煙草的批發和零售、食鹽的批發,逐步取消對其他商品的經營限制;2004年12月11日以後,商業領域的開放將全面取消地域限制。

爲對抗外資零售業的攻勢,中央政府提出「通過5-8年的時間,培養出幾家具有國際競爭力的中國『超級零售航母』」[2](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國務院副總理吳儀);2004年7月,商務部確定了重點培育的20家大型流通企業集團名單。官員們要求本土零售業巨頭們「在更大範圍內優化組合生産要素,在選擇合適業態的基礎上完善內部管理機制,提升核心競爭力」[3](商務部國際貿易經濟合作研究院跨國經營研究部主任、2001年入世談判中服務貿易開放方面顧問邢厚媛);後者則決心「減少國內企業相互間的無序競爭,並利用資源的聯動效應,增強自身的核心競爭力和外部擴張力」[4]。

金融業━━自加入時起,允許外國金融機構向所有客戶從事外匯業務,無地域限制。人民幣業務五年內取消地域限制。兩年內,允許外國金融機構向中國企業提供人民幣業務服務。五年內,允許向所有中國客戶提供服務。

爲適應國際金融資本的大舉進入,2003年底,四大銀行(中行、建行、農行和工商銀行)爲首的中資機構開始大刀闊斧地「改制」━━運營公司化,全面裁員和上市,以提升競爭力。大陸銀行界高層聲稱「本土銀行,特別是國有獨資商業銀行,將會經歷根本性的變化。在政府的大力支持下,四大國有獨資商業銀行正在或將要進行股份制改造」,目的是「通過優勝劣汰,一批具有較強國際競爭能力和持續發展的、國際化、現代化的商業銀行將逐步崛起」[5](中國建設銀行行長張恩照)。爲了順利上市,各大銀行的職位薪金「合理化」(即兩極分化━━區注)、競爭上崗和精簡潮一浪接一浪。

農業━━農產品平均關稅繼續降低,整體由2001年的19%降至2004年的17%。除大宗農產品外,大部分農產品進口將取消數量限制和實行單一關稅。進口配額方面,主要對糧、棉、油、食糖、毛實行進口配額管制。對農產品出口取消補貼[6]。

面對進口廉價農產品的潛在壓力,主流學界建議扶持現代資本主義農業企業,「加大對農產品出口促銷的支援力度,提高了農業生産率,降低農產品流通的成本」[7](對外經濟貿易大學中國WTO研究院張漢林)。部分農業資本證實,入世以來中央政府「在政策、法規、科技、資金等方面對農業採取了扶持措施,在不到一年的時間,用於糧食直接生産補貼、良種補貼、農機補貼的投入達到創紀錄的1500億元,並開始大面積實施免除農業稅政策」[8](「北大荒米業」董秘史曉丹)。大陸農業資本已「開始適當多元經營」以分散風險;而與國際同行相比,「我們的差距主要是規模」(「新農開發」董秘晏正君),「在資金實力、新産品研發上,比國外企業還是存在比較大的差距」[9](隆平高科董秘彭光劍)。如何度過難關?農業資本坦率地表示「我們這種産業化經營的企業,當然希望能得到政府更多扶持」(晏正君)。一句話,種植業大亨們需要更多專家、資金和技術,以儘快做大做強[10]。

儘管總的前途未卜,能撈油水還得快撈。在佔有優勢的某些領域(如蔬菜、水果),大陸農業資本希望借助入世大發一筆━━「就蔬菜方面而言,我們國家應該是會逐漸成爲一個最主要的出口國」[11](彭光劍),並已得到部分好處。2002年國內農產品出口總額增加13%,2003年增長18%,預計今年增長10%;與此同時,糧食自給率正逐漸下降。主流學界估計今後幾年「我國糧食自給率可能會低於95%,甚至低於90%,進口糧食可能達到10%以上」[12](中國人民大學教授唐忠)。

保險業━━自入世之日起,允許外國非壽險公司設持股51%合資公司,可從事統括保單的大型商業險。允許外國壽險公司設外資佔50%合資企業。三年內取消地域限制。國內主要保險巨頭的應變措施表現爲蜂擁改制上市(含海外上市),以增強公司償付能力。

證券業━━入世三年內允許外資參股的合資公司從事A股、B股和H股及政府和公司債券的承銷和交易、基金的發起。但外資股權不超過1/3。

電信業━━加入世貿組織3年後,外資在合資企業的股份不得超過49%。2007年,中國將取消基礎電信的地域限制。作爲國際市場的後起之秀,從2002年至今,中國四家主要電信運營商已全部實現海外上市。

鐵路、公路運輸━━公路運輸方面,入世一年內允許外資擁有多數股權。三年內允許設立外資獨資子公司。至於鐵路運輸,入世後三年內允許外資擁有多數股權;六年內,允許設立外資獨資子公司。

旅遊業━━允許外商通過合營企業形式在中國建設、改造和經營飯店和餐館,外方可控股。最遲在2003年底前,取消相關限制。

做大做強:中資的心聲

國際資本的競爭壓力,使中國資產階級不顧一切地掙扎求生;所謂的做大做強成爲後者現階段的頭號戰略目標━━從水務、保險到電能,均無例外。以水務爲例,「著力構建有利於水務行業市場化、産業化發展」的同時,中國國家資本竭力炮製「培育跨區域的大型水務集團」[13](水利部副部長索麗生),以便同外資抗衡。企業要做強,上市一途不可避免;去年秋,國家電網公司同時向海外抛售十一家國有發電廠(計劃籌資20億美元),以「改善國家電網公司的資産負債狀況,精簡電站業務,爲幾年後赴海外上市做好準備」[14]。在保險業,官方公開提出「如何在中國加入世貿組織框架下推動中國保險做大做強是監管機關面臨的一個重大課題」[15](浙江保監局副局長張忠繼)。

入世幾年來,官商兩界都發現在華外資鳩佔鵲巢的意圖日漸公開化。面對組織極佳的跨國資本,民族資產階級和大陸官方都希望「建立行業協會的權威性,必須對現有的行業協會進行改革,使之真正成爲代表廣大企業的行業組織」(原外經貿部副部長、外經貿部首席談判代表,現任博鼇亞洲論壇秘書長龍永圖)[16],讓老闆們儘快學會發揮和利用政治影響,爲市場競爭服務。

入世後,中國大資本的前途到底如何?

近五年來,京滬富豪們日益恐慌地發現,登陸中華的老牌跨國公司正利用金錢和文化優勢,喧賓奪主地培養著官場遊說集團,並已形成了相當的市場壟斷。據商業部剛出版的《2005跨國公司在中國》報告指出,至2004年9月,我國共吸收外商直接投資5500億美元;每年利用外資佔全國固定資産投資的1/10左右;外資企業交納稅收佔全國稅收20%以上;外資企業吸納的就業人數達2200萬左右[17]。強大的經濟、科技實力和各種「超國民待遇」(外資企業在華平均稅負只有11%,而一般內資企業的平均稅負達到22%,國有大中型企業的稅負高達30%),使「在華跨國公司在市場競爭中具有明顯的市場優勢地位,有的還佔據絕對壟斷地位」(2004年國家工商局報告《在華跨國公司限制競爭行爲表現及對策》)[18]。

爲維持高利潤率和「超國民待遇」,在華跨國公司有系統地擴大著對中國政治決策的影響,漸成尾大不掉之勢。入世三年後,主流輿論終於驚呼「某些地方、某些部門和某些領導個人沒有把握科學發展觀的精神實質而片面提前開放零售等重要産業部門,……國內企業的利益受損,中央政府的權威遭到損害」[19];高級官員們皺著眉頭指出「現在爲中資企業說話的人太少了,而爲外資企業說話的人太多了」[20](財政部部長金人慶)。自強派學界則乾脆痛斥跨國公司「第一,和我們的企業爭了市場。第二,搶了我們的投資機會」(左大培)[21],嚴重地窒息著民族資本做大做強的努力;歸根到底,「政府主導型經濟下過多依賴外資的經濟結構,不具有可持續性」[22](復旦大學經濟研究中心主任張軍)。

總的來說,中資(無論國家資本抑或私人資本)普遍面臨以下幾大困境:

一.「産業技術的一些關鍵領域存在較大的對外技術依賴」[23]。去年6月的中科院年會上,許多發言擔心「科學技術的快速進步和經濟全球化趨勢的增強,將帶來國際競爭加劇的挑戰,來自國際社會的技術壁壘、環境壁壘、反傾銷調查等限制日益增多」[24](中科院院士路甬祥),正成爲國際資本遏制中資的手段;

二.中資競爭能力尚弱,有越追趕越落伍的惡性循環可能。主流學界的研究表明「從靜態競爭來看,中國真正市場份額比較高、效率比較高的行業非常少,只有四個行業。我們的製造業實力非常弱,而且沒有多少提升」[25](中國社會科學院工業經濟研究所研究員張其仔)。

三.原有的完整産業鏈條已支離破碎,導致個別産業的興起難以保證國民經濟的整體發展━━可能「會出現東部地區納入全球化發展,而中部、西部地區被邊緣化,甩在國際化的外面」[26](國家發改委産業經濟與技術經濟研究所副所長胡春力)。

對外資的狂飆突進,多數中資派系(及其學界打手)都表達了不同程度的憂慮;從張維迎到韓德強,從楊帆到郎咸平,莫不如此。鑒於外資進一步加盟、滲透中國製造業的行動「對於我們産業安全、經濟安全或者是國防安全都會産生很大的影響」[27](中國機械工業聯合會副秘書長周凱),特別是直接影響民族資本的錢袋狀態,近年來後者不斷要求終結外資的「超國民待遇」(首先要統一內外資企業所得稅),「反應是非常強烈了」[28](財政部副部長樓繼偉),但類似的努力並不順利。

除了試圖以行政措施削減外資特權外,中資正有意識、有計劃地地加緊兼併活動,聯合起來一致對外。2003年,國資委明確提出在196家中央企業的基礎上,組建30至50家具有國際競爭力的大型企業集團,並爲扶持壟斷企業到處尋找理論依據。當西方闊佬明裡暗裡指責北京破壞世貿規則時,中央大員們憤憤地拍桌子回罵「中國的市場競爭中,很多領域不是我國的企業在壟斷,相反是跨國公司形成對中國市場的壟斷」「我們的企業本身就規模有限,很多産業總和加起來還不如一個跨國公司,我們還總以爲自己構成壟斷了,其實根本就沒有壟斷的能力」[29](國務院國有資産監督管理委員會研究中心副主任白津夫)。

入世三年來,民族資本與海外競爭者搶奪生存空間的鬥爭僅開了個頭,遠未塵埃落定;從大陸上層來說,這一鬥爭取決於政經核心統治集團和國際經濟發展的複雜互動,並在相當程度上決定中華資本主義未來的大勢。然而,無論誰最終勝出,工農生活的前途幾乎注定極其黯淡━━家賊和外鬼都希望保持現有血汗工廠制度,以爲榨取超級利潤的一個主要基礎。入世三年期間,以至更遠的未來,工農的處境如何?會有怎樣的變化?

入世與農民:糧吃人?

正如上文指出的那樣,入世迫使中國市場更多地購買國外糧食。主流學者認爲「中國沒有比較優勢的是土地密集型的産品,如糧食。如果中國的經濟增長以7%-8%的速度增長,中國需要進口的糧食會越來越多」(林毅夫)[30];這句話的背後,意味著千百萬農民會徹底離開糧食生産。農村問題專家溫鐵軍告訴我們「據國務院發展中心測算,在加入WTO條件之下,會有1千2百萬勞動力需要從農業離開」[31]。糧食種植從未給農民帶來高收入,但市場機制使米賤傷農的局面激化得無以復加。即使按照官方的樂觀統計,2004年中國農民人均純收入2936元,增長12%,扣除價格因素,實際增長6.8%;其中家庭生産經營純收入人均1746元,而農業純收入僅爲1056元[32]。

由於行情浮動的作用,入世後的糧食進口不及預料中那麽多(甚至玉米等還有較大出口)[33],但農業部專家估計「一旦國際市場糧食價格回落,外國廉價農產品大量進入,會使國內農產品供大於求矛盾進一步尖銳化,農產品價格會進一步下跌」[34],行情如此慘澹,「從1997年到2002年的六年間,農民收入的增長速度低於5%」也便理所當然了!

拉美和東南亞的經驗證明,對絕大多數農民來說,大資本的現代規模農業無法有效地改善自身生活。雖然資產階級國家出於安全考慮不會完全放棄農業生産(「確實有些國家將糧食問題作爲武器來達到他的政治目的」[35]),但多數農民要想擺脫赤貧,便只有自求多福━━進城打工。中國農業部提供的數字顯示,目前離開戶籍所在地半年以上,進入城鎮打工的農民工約9200萬人[36],而「2004年農民外出務工得到的收入人均398元,增長14.9%」[37]。

就這樣,無數農民在市場的壓力下走向城市,那裡等待他們的又是什麽?

入世與工人:
更多的競爭、更頻繁的裁員,更多的欠薪和更可怕的血汗工廠

對入世,國內資本家的標準態度可概括爲「既然(市場)開放是不可避免的事情,我們就想辦法去適應吧」[38]。如何適應呢?最簡單辦法是壓榨工人,比如壓低勞動力價格。在一場入世三周年研討會上,主流學者們指出與世界多數地區相比,中國「肯定是勞動價格比較低一些,這個是我們競爭的優勢所在」[39](北大經濟研究中心海聞副主任);所以必須「充分發揮我們的比較優勢,忘記了這個比較優勢,我們在國際貿易當中就失去了自我」[40](龍永圖)。

龍先生津津樂道的所謂中國經濟在國際市場中的比較優勢,首先意味著環境的高度破壞。與龍永圖一樣,原中國外經貿部部長,現任中國外商投資企業協會會長石廣生是入世的狂熱擁護者和主導者,但石先生也被迫承認重化工業向中國的轉移主要因爲「發達國家不想幹這樣的行業。因爲這種行業要浪費大量的資源,污染環境,給交通方面帶來沈重負擔」[41]。國際資本向中國轉移高污染産業,以及「我國高耗能産業面向國際市場的發展思路,不僅會使我國可能成爲世界高耗能産業轉移的中心,還會進一步加重我國能源緊張局面,使本已十分脆弱的生態環境更是雪上加霜」[42],主流傳媒驚呼道。

入世後的中國經濟另一「比較優勢」━━低薪、高工時、無工會和裁員壓力,則是中資和(隨著入世而更多湧入大陸的)外資老闆眼裡的賺錢法寶。

入世三年後,中國紡織品出口配額制正逐步取消,爲出口大幅增加提供了幾乎無限的機會;然而,大陸紡織業的競爭力幾乎完全依賴工人的極度低薪。入世的狂熱擁護者也難以否認「今年中國紡織品出口數量可以增長30%,但是出口金額僅僅增長5%。其他許多出口商品也是這樣,數量增長遠遠超過金額的增長」[43](龍永圖)。主要的出口製造基地廣東省,數千萬外地工人的平均月工資徘徊在700元左右[44],拖欠工資的現象更是惡名昭著。僅在廣東一省,1995、1997和1998年官方幫助工人追討回來的欠薪分別爲2100萬、15億和56億元人民幣,呈爆炸式增長速度[45]。

爲了「做大做強」與國際工業大鱷對抗,國有大型企業群繼九十年代中後期的千萬下崗潮之後,再度高舉「減員增效」的鐵鞭,但換了個「主輔分離」的名字。按照國資委的報告,中央企業資産(超過8萬億)中,8.1%的資産屬於輔業資産;1000萬央企現有職工中,近三分之一屬於輔業單位職工。據此推算,央企輔業資産超過6000億元、職工超過300萬[46]。截至2004年9月底,中國七百七十五家國有大中型企業實施主輔分離,「改制企業在産權明晰的基礎上徹底轉換了經營機制。改制後的企業實現了産權多元化,絕大多數已經成爲非國有控股企業」[47],涉及員工七十點八萬人。而這僅是入世三周年前後國有大企業「主輔分離」進程的第一步。

入世兩年來,外資正穩步進入大陸能源領域,2003年「外商在中國電力市場上的投資回報率達到了18%」[48](美國松林電力投資諮詢集團董事李曉林),未來幾年裡的資本格鬥,將決定誰是中國能源工業的主宰。僅在最近一年,被剝離的國企電能輔業職工便達數十萬之多。他們暫時仍有工作,但「誰也不願意失去本來擁有的全民電力職工身份」(中電聯多種經營協會顧國強處長),因爲舊的身份與退休福利等等待遇挂鈎。和五年前的百萬石油工人下崗一樣,「主輔分離」爲的就是削減福利負擔━━只有這樣(「支出合理化」),中國電力大亨才能輕裝上陣與國外同行一決勝負。

話說回來,同銀行界的大批被裁員工相比,「主輔分離」遠非最糟待遇。爲了上市(以及夢幻般的「做大做強」)而進行的裁員和改制,已把中國金融機構(僅四大銀行的員工就有近150萬)攪得天翻地覆。據中行總行透露「目前中行擁有23萬員工,按照中行發展需要,預計未來的員工規模定在15萬至16萬」[49];人民銀行低調而忙碌地清理全國全國近兩千個支行的十萬員工[50];大約一百家市級商業銀行亦步亦趨地跟進,隨時準備把更多員工扔出門外。

公司化改革砸了無數人的飯碗[51],卻給了高管們更大的飯碗━━建行改制後的部門總經理年薪在30萬左右,中行亦相差不遠。與此同時,高等教育程度勞動力的工作與生活壓力都在加大,階級身份上與(他們中許多人鄙視的)農民工逐漸趨同。據勞動力市場研究單位預測,2004年大學畢業生的起薪將比去年降低25%~30%[52]。資本全球流動的高度靈活性,使它可以肆無忌憚地追求勞動力購買的買方市場、實行僱傭制「精瘦化」;而它的一個主要受害者,是通常自命資本主義社會中堅的職員階層。在中國,近幾年辦公崗位不見增長而大學生數量迅速增加(2004年畢業生280萬)的慘狀、打破頭的競爭上崗、動蕩多變的工作,正讓大批知識青年最基本的階級意識悄悄覺醒。

工人的自我組織與世貿

無論中資企業抑或進入大陸的外資企業,工人自衛組織(工會)的缺少都是普遍事實。儘管「跨國企業的很多職工已向當地工會組織表示了願意加入工會的願望」[53](全總基層組織建設部二處副處長王英),跨國公司仍推三阻四,因爲它「不願意自己出錢成立工會來約束自己,建立工會就意味著員工可能聯合起來要求更高的待遇,從而使沃爾瑪增加成本」[54](中國勞動關係學院副教授許曉軍)。

在上海,目前僅有25%的外資企業組建了工會[55];在廣東,早已普遍的官商勾結在入世後更加倡狂,官方調查資料指出「一些地方政府片面強調GDP增長,重資本,輕勞動,忽視對職工權益的維護和保障,存在明顯的政策性違法現象。如廣東的『土政策』規定,外商投資企業『可以暫緩組建工會』、『五年內可不參加社會保險』,執法檢查要經過某些機構甚至政府分管領導批准,給企業挂免檢『綠牌』,爲勞動保障方面的違法行爲『開綠燈』等,這些政策明顯違反《工會法》,且涉及面廣,協調處理困難,對職工權益的維護造成嚴重的負面影響」[56](《工會法執法調研情況匯總》)。

隨著入世後市場競爭的加劇,中國階級矛盾也趨於表面化。國有大企業職工的反裁員鬥爭;廣大中低職員階級意識的初步覺醒和反剝削活動的開展;職員與工人抗爭從彼此隔絕走向逐漸融合;私企和國企僱傭無産者基層組織的萌芽,會成爲今後幾年工人運動的基本走向。幫助無産大衆認識到世貿及其強盜規則無非是全球老闆奴役工農刮取利潤的工具,鼓勵工農走直接行動和自我組織的反抗道路,並盡可能廣泛地聯合起來━━從跨廠到跨行業、從城市到鄉村、從國內到國外━━是先進工人和進步青年的當然責任。

15/02/05

[1] http://www.XINHUANET.com 2004年12月13日 「我國入世後過渡期面臨8大挑戰」

[2] http://www.XINHUANET.com 2004年12月10日 《北京娛樂信報》「WTO3周年特刊:零售業:縱橫捭闔 外資爭雄」

[3] 2004年10月29日 《經濟參考報》「國內零售業開放 期限失去意義競爭成爲關鍵」

[4]同注釋2

[5] 2004年4月25日 中國新聞網「中國建設銀行行長張恩照發表演講(實錄)」

[6]中國主要農產品的關稅配額(單位:萬噸)

産品 2001年 2004年 國營貿易比例%
小麥 788.4 963.6 90
玉米 517.5 720 71~60
大米 332.5 532 50
豆油 211.8 358.71 42~10
棕櫚油 210 316.8 42~11
菜籽油 73.92 124.3 42~12
食糖 168 194.5 70
羊毛 32.2 36.7 N/A
棉花 78.075 89.4 33
資料來源:聯合證券研究所整理

[7] http://www.XINHUANET.com 2004年12月2日 《參考消息特刊 中國加入世貿組織三年 發揮重要成員作用》「中國入世三年後的思考及對策」

[8] http://www.agri.gov.cn/jjps/t20041210_284214.htm中國農業資訊網《上海證券報》2004年12月10日 「中國入世三周年産業報告•農業」

[9]同上

[10]同上

[11]同上

[12]同上

[13] 2004年11月25日 《中國經濟時報》「水利部:內外資本可平等進軍城市水務行業」

[14] 2004年8月31日 中國《新聞周刊》「外資有望進入電力行業 能否打破壟斷存懸疑」

[15] 2004年10月29日 《國際金融報》「中國保險業全開放逼近國際視野 再窺過渡期」

[16] 2004年12月2日 《環球》雜誌「環球雜誌獨家專訪:龍永圖談中國入世3周年」

[17] 2005年1月31日 《中華工商時報》「每年上千億財富流向國外 在華跨國公司負面影響擴大」

[18] 2004年8月11日 《中國青年報》「國資委職能不完整 中國企業沒有壟斷的能力?」

[19] http://www.XINHUANET.com 《中華工商時報》2004年12月02日 「入世三年話得失 付出的辛勞開始收穫補償」

[20] 2005年1月20日 《南方周末》「財政部強硬回應跨國公司:兩稅合一迎來最佳時機」

[21]左大培「中國正在拉美化和殖民地化」(在烏有之鄉書吧的講座2003年9月20日)

[22] http://news.hexun.com/detail.aspx?lm=1693&id=973463「中國遭外資掠奪最重」

[23] 2004年6月10日 新華社「核心技術上越來越依賴外國 對國家安全的重大威脅」

[24]同上

[25] 2005年1月29日 《中國經營報》「製造業競爭遭遇瓶頸 産業安全暗存隱憂」

[26]同上

[27]同上

[28]同注釋20

[29]同注釋18

[30] http://www.china.org.cn/chinese/OP-c/401320.htm《國際金融報》2003年9月10日 林毅夫:「『入世』勁推中國農業發展」

[31] http://www.jgny.net/nong/2002.asp?id=2952 2004年7月11日 溫鐵軍「中國入世對『三農』問題的挑戰」(《中國改革》雜誌)

[32]國家統計局2005-02-04 09:52:42「2004年我國農民人均純收入2936元 實現較快增長」

[33] 2002-2003年度北美玉米和小麥嚴重歉收,玉米國際價格因此上升近40%,小麥價格上漲近60%,均高於同期中國同類産品價,使得進口小麥無利可圖,中國玉米還實現了大規模出口(見農業部網站2003年4月14日柯炳生「入WTO後的中國農業發展:回顧與展望」)

[34] http://www.jgny.net/nong/2002.asp?id=1770 2003年6月26日「入世對我國農民收入的影響及對策」

[35]同注釋30

[36]同上

[37]同注釋32

[38]同注釋12

[39] 2004年12月20日17:52新浪財經「龍永圖海聞盧鋒談國際貿易和對外開放實錄」

[40]同上

[41] http://www.XINHUANET.com 2005年2月7日 《第一財經日報》「石廣生:發展外貿不能以犧牲資源和環境爲代價」

[42] http://www.hexun.com 2004年12月8日 新華網「得不償失 警惕我國成爲世界高耗能産業轉移中心」

[43]同注釋22

[44] 2004年10月15日 中國新聞網「權威部門:廣東沒有『民工荒』 缺工是個別現象」

[45] 2002年7月26日 《南方工報》「追討欠薪,爲打工人撐起『保護傘』」

[46] 2005年1月26日 《21世紀經濟報道》「2000億電力輔業加速分離 90萬就業人員等待分家」

[47] 2004年11月30日 中新社「700多家大中型國企主輔分離」

[48] 2004年11月11日 《瞭望東方周刊》「瞭望東方:國際資本逐利中國水電市場的背後」

[49] 2004年11月26日 《新京報》「中行23萬員工規模將減至約15萬 尚無瘦身時間表」

[50] 2004年11月30日 《第一財經日報》「央行基層機構改革悄悄進行 1800家縣支行大瘦身」

[51] 2004年12月18日 新華網「我國今年城鎮失業率預計約爲4.3%低於年初估計」

[52] 2004年06月10日 中國《新聞周刊》:「2004年大學生遭遇降薪寒潮」

[53] 2004年10月26日 《北京晨報》「不願承擔額外成本 沃爾瑪拒絕爲工會組建埋單」

[54]同上

[55]「上海四分之三外企未建工會 觀念差異成主要原因」2004年11月12日11:13中國新聞網

[56]同上

分類:第74期, 全球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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