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期

「向貪婪財團的一次進軍」 ━━記美國UPS工人的大罷工

雪倫‧史密夫(Sharon Smith)  至德 譯

《先驅》第47期,19981

當「國際卡車司機工會」(International Brotherhood of Teamsters “IBT",中文全名為「國際卡車司機、汽車司機、倉庫工人、和佣工國際工人兄弟會」,下文會簡稱「司機工會」)在八月指示其受僱於「聯合包裹服務公司」(United Parel Service)十八萬五千的會員進行罷工後,贏得了一次巨大的勝利。但是,工會主席嘉利(Ron Carey)明顯不太願意實行罷工,只是當UPS的管理層拒絕延遲多三天的談判期後,他才下令罷工。

嘉利最不願意的,就是在數日內他會領導代表美國數以百萬的工人階級向貪婪財團的一次進軍。但這確實是發生了。「司機工會」工人反對UPS資方的罷工使到國內階級意識尖銳化了。

美國傳媒在罷工前甚少留意UPS低薪酬工人的苦況。但當為期十五天的罷工進行時,UPS工人的要求卻突然成為每份報紙的頭版報導,以及各個電子傳媒最重要報導的新聞事項。數以百萬的觀眾從電視機中看著嘉利在八月十八日得意洋洋的由談判桌走出來宣告:「這次向UPS資方的抗爭,顯示了只有當工人團結一起,才能成功。」人們亦看到UPS資方的談判代表━━他們在罷工開初曾高傲地宣佈公司不會改變她最後、最好和最終的方案━━羞愧地承認UPS資方已對工會所有的要求作出讓步。

UPS工人的罷工不單只是美國十四年來同類全國性罷工的首宗個案,也是在數代人裡首宗能贏得廣泛民眾支持的罷工。而在為時兩星期的罷工裡,民意調查顯示有三份之二的民眾支持罷工工人反對UPS管理層的行動。甚至是《華爾街雜誌》(Wall Street Journal)亦被迫勉強地承認說:「這場罷工造成公眾不便,奇怪地卻有廣泛民眾支持。」民意調查者Daniel Yankelovich說道:「這場罷工是一次意識提升的事件。就像在這次事件裡,人們注意力時常突然和無法預料地聚焦在某些事物上。這是因為人們的意識覺醒以及使他們所關注的是政治事件。」

UPS罷工工人能夠對大眾意識造成重要影響,有下列數項原因。首先,UPS是國內各包裹傳送服務公司之中,屬於最大的集團。每天運送1200萬分包裹,它相等於佔美國國內生產總值(GDP)百分之五。

第二,大多數人私底下會認識一些在UPS工作的工人。卡車司機每天沿著固定的路線傳送包裹,而會認識某些專門負責簽收包裹的工人。而且,加上公司有超過百分之四百兼職工人的變動率(去年UPS僱用了十八萬的兼職工人,但只剩四萬仍留在公司),因此一般國人或會認識一些在UPS工作以及親身體驗到公司惡劣工作環境的工人。

但更重要的是,UPS去年賺取到超過十一億的美元,以及排行全美最富裕的五百個財團的第37位(領先可口可樂公司)。這明顯的是代表了美國無恥的貪婪財團的象征。自1992年起,UPS每年有超過兩倍的利潤增長,但是她全職工人實際工資的增長自1987年以來便沒有再調高過。

公司已越來越倚賴不斷增加的兼職工人。他們由十年前佔勞動力的百分之四十二增長至現時的百份之六十。而UPS兼職工人每小時89美元的起薪點,自1982年以來沒有再調高過。相對於全職工人時薪20美元,兼職工人縱使受僱兩年後,仍然只賺到9美元的微薄工資。

就以在UPS做了三年兼職的Jose來說,他告訴《社會主義評論》(Socialist Review)說道:「租金和其他賬單不是以『兼職』來計算,但我們要設法以兼職的薪酬來支付。」不過,只有少數兼職工人有希望得到全職工作。其實,很多兼職工人實際上每星期的工時超過35小時,這相等於兩份的「兼職」工作。

UPS工作是十分令人疲累,並且有危險性,就以她的受傷率比國內平均指標多出兩倍以上可以說明。工人需要每小時處理2000份包裹;以及在換班的3小時內,將數頓的貨物裝卸入貨櫃車內。芝加哥的兼職工人Christopher解釋說:「這份工作除了連續的辛苦勞碌外,再沒有其他。他們給你十分鐘的休息時間,實際上只得五分鐘。而且主管只會在你背後不停的催促你,以及經常搔擾你。」

全職工人的境況也好不了多少。UPS的司機一般每天要工作1012小時,並經常沒有午飯休息時間。有一位司機這樣形容說:「你可能會留意到UPS的司機沒有步行過━━他們是以競跑的速度穿梭於貨櫃車。我們的工資,每一分錢都是血汗換取來的。」

經過兩個年代以來僱主們不停的襲擊,UPS的工人狀況可以粗略反映到現時美國工人的境況。司機工會的要求獲得整個工人階級的共鳴。今日,在美國接近每四位工人中有一位被介定為兼職、臨時或「借調」工人,他們大多數只賺取到微薄的工資和得不到醫療保險。UPS罷工工人Laura Piscotti告訴《紐約時報》(New York Times)的一段談話內容,是說出了數以百萬工人階級的心聲。她說:「所有這些公司都有一套辦法。她們不會給你全職工作,不會給予較佳待遇。這樣她們的利潤可以達到更高點」。《紐約時報》專欄作者Bob Herbert甚至形容這場罷工是一次「工人起義」,「受折騰的美國工人憤怒地揮動著拳頭來作回應,反抗無數大財團對工人殘忍的對待。」

UPS管理層比起司機工會有更優勢的財政儲備來應付這場罷工。而司機工會需被迫向其他工會籌借資金,以發給工人每星期只是55美元的罷工津貼。管理層更給錢休班警察,搔擾和趁機毆打罷工工人。但是,UPS龐大的財富不能買得公眾的同情。它圓滑的公共關係組在報紙刊登全版廣告,呼籲工會容許工人「民主地」投票決定是否接受公司的方案;卻同時游說「全國生產商聯會」(National Association of Manufacturers)要求總統克林頓介入阻止罷工,避免造成經濟災難。所有這兩項技倆只產生了反效果。

嘉利迅速指出有超過百份之九十五的工會會員投票支持以「糾察線」的行動來反抗資方。同時,克林頓盡管每天都收到UPS和其他利益集團要求介入這場罷工的請求,但明顯地不熱中於這種做法。因為如果這樣做,他就需要乞靈於上次於1978年,被卡特總統用來停止一個月長的國營礦工罷工的惡質的反勞工法案。這無疑會將他置於管理層的陣營以及極度的不得人心。事實上,根據8月中蓋洛普的民意調查,有百份之七十五的被訪者認為克林頓不應介入阻止罷工。

在兩星期的罷工中,UPS只能維持不足於正常生產力的百份之十,而且聲稱由於臨時征用公司管理階層的「工賊」以填補空缺,每天損失五千萬美元。當嘉利呼籲其他工人以一天的行動來支持罷工工人時,宣稱:「這次罷工是不會在談判桌上贏取到的,只能是在糾察線上。」但是,司機工會卻慢吞吞的將這些字句轉化為行動。

事實上,工會將糾察線的行動維持在最低水平,包括會有意讓管理人員駕駛的貨櫃車通過。同時,一些其他全國各地的工會會員投訴從工會幹部處得不到有關資訊。由於工會領導實在已太久沒想過要捍衛糾察線了,即使想以糾察線作抗爭的,也似乎忘掉了(如果他們曾經知道的話)如何去動員基層參與行動。工會像是一副已數代沒有操作的生鏽引摯,只是到現在才剛開始發動,嗄吱嗄吱的響著前進。

但是,某些基層會員單獨的激進行動,顯示了它存在的能力。一些工人運用了在1934年於明尼蘇達州「明尼阿波斯司機工會」(Minneapolis Teamsters)罷工所採用的「流動宣傳糾察」的策略。例如在芝加哥,「流動宣傳糾察」關閉如斯爾斯(Sears Tower)和阿蒙哥(Amoco Building)摩天大廈的運作,以及勸說大廈管理員和工人,直至管理層同意拒絕接收任何來自UPS「工賊」的包裹。而在馬薩諸塞州薩默維爾市(Somerville)以及羅德島的沃里克市(Warwick),數百名工人企圖阻止貨車超越糾察線時,與警察爆發衝突。

如果UPS管理層企圖以「工賊」全面恢復地面運作的話,更多的衝突有可能發生。

其他的工會團體團結一致支持UPS司機,代表了這次罷工是從過去二十年來單獨罷工事件的轉變。來自不同行業的工會成員經常探訪糾察線。在紐約,有超過一千名來自「美國通訊工人」(Communications Workers of America)工會的工人於87日參與糾察線行動。他們喊道:「『大啡』,關閉它」(譯注:由於UPS公司圖案是以咖啡色為底色,這裡意指UPS公司)。當罷工工人感謝CWA工人時,有人回應說:「不━━我們應多謝你,你們是為我們所有工人抗爭」。同時,專門駕駛UPS專機的來自「獨立機師聯會」(Independent Pilots Association)工會的機師(他們工會的合同問題自去年12月以來仍未解決),在整個罷工行動裡一直支持UPS工人的糾察線。UPS機師Rich Henry在支持罷工的集會上,鄭重地宣佈:「航班運作已停止,直到你們同意我們恢復為止。」而罷工工人亦保證假如機師們在秋後舉行罷工,一定會支持他們。

當罷工結束後,報紙上滿載罷工工人歡呼慶祝他們勝利的圖片。資方同意工會所有的要求,包括:提高工資(兼職工人一年達百份之七),提供一萬份新的全職工作(公司以前只允諾提供一千份),將退休金提高百份之五十(工會會繼續控制基金的運作)。雖然工會明顯將她的目標訂得太低(以這次罷工強大的糾察線,可以贏取得更多),但這次罷工標誌了自列根於1981年破壞「專業空中交通控制員組織」(Professional Air Traffic Controllers Organisation)工會的罷工以來,首次獲得的重大勝利。所以,它能提高工人階級向資本家還擊的信心,同時指引整個勞工運動前進的方向。

勞工史學者Nelson Lichtenstein說道:「這場罷工完結了PATCO的症狀,這十六年來罷工是代表失敗與泄氣同義辭的日子已結束。」「我敢肯定現在在Wal-MarkK-Mark超級市場集團與聯邦快遞公司(Federal Express)的決策層正討論著如何重新思索她們的勞工策略。從工人的角度,這次團結的經驗,可以以德薩斯州奧斯汀市(AustinUPS的司機Robert Ridley的說話作為總結,他說:「這是一場勞工反對大財團式的美國的運動。」但勞工勝利了。

譯自979月號《社會主義評論》(Socialist Revi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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